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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月港烟华（第1页）

（天启四年六月十八·漳州府月港）

卯时，潮声裹着鱼露的腥咸，欢快地漫进竹篙巷。三十二家早食摊的陶釜，像在开一场热闹的音乐会，齐奏着《醒晨调》。胖婶挥舞着铁勺，敲打着刚揭笼的芋头糕，笑骂道：“小猢狲！这芋丝再切粗半寸，小心你林叔拿你练踏浪桩！”蒸汽像一条调皮的小白龙，腾空而起，恰好撞上澹台令羽螭吻链抛起的鱼丸。丸子滚落木甲蛙铁爪，那被林望舒改造成活络机关的“报时蛙”，咕呱声里竟带出《百家姓》的调子，仿佛在给大家报时呢。

南宫璇玑轻轻转动九曲锁，打开沈家药柜的铜闩，一股沉香混着艾草的香气，迅速弥漫了半条街。洪砚书抱着账本，灵活地穿过挑夫的扁担阵。湘妃算盘的骨珠像调皮的小精灵，弹飞了三枚铜钱。他笑着对刘二叔说：“刘二叔，您这‘隆庆通宝’比今制轻二铢呢，当心被市舶司当私铸钱收了哦！”檐角的家燕突然俯冲下来，叼走了铜钱，燕喙映着朝阳，在青石板上勾出个“税”字水印，真是有趣极了。

辰时，番药行门前排起了一条长长的朱砂色队伍，像一条快乐的小龙。沈仲铭用银针蘸着雄黄酒，挑开暹罗沉香，仔细查看：“这木纹用茜草汁描过三遍，烧灰应该泛青烟而不是紫气哦！”药贩子在袖子里暗暗发抖，却被澹台令羽螭吻链卷走了腰间的槟榔囊，囊中跌出半块潮州盐引。林承影的剑穗轻轻扫过盐粒，转头吩咐学徒：“快去请市舶司的巡检老爷来，就说有客商要献‘汀州特产’！”

胖婶挤进人群，把一个油纸包塞给沈采薇：“刚蒸的茯苓糕，拿雄黄粉当馅儿，去哄哄那个奸商吧！”沈家幼女腕间的银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音。木甲蛙突然从药柜顶一跃而下，蛙嘴叼着《本草蒙筌》的残页，正好盖住了药贩想逃跑的退路。燕蘅蜃楼织像一个神奇的魔法口袋，兜住了满街的药香。素绢显影间，竟有私盐船泊岸的墨迹渗染，仿佛在讲述一个神秘的故事。

巳时月港内河桡影如织，卢见秋鎏金刀削龙首樟木，刨花飞溅成端午符。方岱岩玄铁锏夯鼓架："这'镇海鼓'得用百年榕胶黏合，声传三浪！"鼓槌未落，澹台令羽已窜上龙舟桅杆，螭吻链卷起鼓面画钟馗，朱砂未干反污了尉迟星瑶新裁的绯色箭袖。

"仔细你的爪子！"绯色襻膊卷着鼓手红绸追击，绸缎拂过韩铁头陌刀柄，刀风激得河面跃起银鳞阵。林沧溟沧浪刀鞘劈断浪花："这鱼群倒比龙舟还齐整！"沈崇礼药王杖突指鼓底："樟木味混着咸腥，莫不是船舱藏了腌货？"

未时"醉月楼"后厨刀砧震天，胖婶铁勺敲开偷换鲍鱼的伙计："小滑头！溏心鲍要煨足六个潮汐，少一刻便拿你顶数！"铜鼎沸汤里浮着雕成蟾蜍模样的冬瓜盅，林望舒四象锁控着火候，锁芯蒸汽凝成微型《月港潮汐图》。

洪砚书突掀蒸笼："这糯米鸡裹的哪是荷叶？分明是暹罗货船的防水棕皮！"南宫璇玑九曲锁旋开棕皮夹层，金丝线绣的"天启三年福州织造"赫然在目。澹台令羽螭吻链卷着虾饺满楼飞窜，虾尾红膏甩上女账房的砚台，墨迹竟显半截潮州船号。

戌时杏林春铜铃急颤，疍民抬着浑身紫胀的渔汉撞门。沈采薇银针封其曲池穴，针尾雄黄酒气激得患者呕出黑水："这是吞了毒鮣鱼卵！快取三年陈的蚌壳灰！"林望舒木甲蛙跃上药柜，铁爪精准推开"海毒篇"暗格，蛙腹滚出颗南海珍珠研粉入药。

燕蘅蜃楼织兜住满室腥气，素绢映出患者掌纹："虎口有缆绳勒痕，定是起网时触了暗货！"沈仲铭银针挑开患者衣襟，腰封夹层掉出半块锡饼，锡面烙着市舶司封船印。洪砚书算盘珠拨动间沉吟："官印模糊如晕墨，这锡怕是要请官府老爷掌掌眼。"

翌日鸡鸣撕开海雾，市舶司巡检率队登船。林承影剑鞘挑起潮州商船缆绳："船舷吃水比货单多三寸，大人可要细看？"尉迟星瑶绯色襻膊卷起舱板，绯绸扫过盐包竟沾满赭石粉："朱砂混盐充官货，这手笔倒比江湖把戏新鲜！"

胖婶蒸着雄黄粽隔岸喊人："小猢狲！包完这屉得去教番商认艾草！"澹台令羽螭吻链卷粽叶满船飞，叶脉金线在晨光里交织成网，正罩住欲逃的账房先生。沈崇礼药王杖叩击船帮："檀木蛀痕深浅有异，官爷可要剖木验芯？"巡检抚须大笑："沧澜镖局这份端午礼，倒是比龙舟赛彩头还厚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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