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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竹长叹一声,说道:“哀家自从进宫,就一直有折子说哀家是日月商行的幕后老板,说哀家于民争利,鱼肉百姓。一有事呢就要巴巴的看着哀家掏银子,钱阁老,哀家和你一样委屈,这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这下连脸皮最厚的王阁老都有些不自在了,这种折子他写了不少,他觉得沈今竹既然嫁进皇家,成为一国之母,就应该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交出来,哪能留有私财呢。不过他也很清楚,一旦日月商行成为皇店,由太监们控制管理,估摸两三年就蛀空了家底,图有其表罢了,他每年都摇旗呐喊,就是为了弹压沈今竹,添添堵罢了。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怀恩说道:“太后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撑起一个火药局都很困难,谁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海事攻防和官员的俸禄都一样重要,两样都不能省。太后和宫里已经省得不能再省了,如今宫里人口少,都素行节俭,每年宫殿维修、衣服首饰,还有养活宫人内侍的银子不到以前的十分之一。再省下去,皇家的颜面都没了,天威何存?节流不如开源,为今之计,只要从开源上想办法。”
司礼监是用来牵制内阁的大杀器,怀恩是两朝的掌印太监了,已经还执掌过东厂,其威望资历连内阁首辅王阁老都要忍让三分,户部尚书钱阁老心中暗道:省下的银子难道流入我的腰包里不曾?当然知道开源好啊,站着说话不腰疼,开源头说白了就是要加赋税,赋税高了肯定惹起民怨、民变、甚至滋生土匪盗贼,到时候平叛灭寇要不要银子?想当年倭寇之乱时,国库是年年亏空啊。
沈今竹似乎猜出钱阁老所想,说道:“钱阁老,大明赋税最大的一块来自哪里?”
钱阁老说道:“来自商税,自从海禁之后,这几年牙税还有海关的税收增长最快,大明水师重建的银子几乎都来自海关的各种税收。”
沈今竹说道:“哀家看过这几年的户部文书,大明并非白银出产国,但是大宗货物买卖主要是用白银交易,一条鞭法也将农业赋税全部改为交白银;而自从开海禁之后,我们的货物很受欢迎,大量的白银流入大明,国库也为之充裕起来。农民赋税已经不轻了,百姓有田地垦种,能吃饱肚子,时局才会稳定。所以若要开源,不能从农民那里动手,况且前几年英宗为了推行红薯的种植,下令免除新开垦的红薯地的赋税,红薯年年丰收,已经成为最便宜的粮食。倘若贸然加赋,农民会大量减少红薯种植,以改种收益高的庄稼以交赋税,一旦遭遇灾年,没有红薯救济,他们就又要饿肚子了,饥饿会爆发民变、会滋生瘟疫,强行加收的赋税很快就又填进去平乱赈灾了,乃杀鸡取卵之举,有祸国之患,不可取。”
“所以从这几年时机情况来看,最有效、最现实的办法,还是要从海上贸易做文章。从海澄县成功解禁开始,海上贸易慢慢解禁,天津、广州还有杭州三个城市也开始了自由贸易。这是不够的,南直隶的松江府、泉州府等经济重镇从明年起必须要陆续开放了,只要这样我们才能有源源不断的银两来进行大明水师的重建,才能有力量对抗比无敌舰队更强大的敌人。”
王阁老说道:“太后言之有理,可是这样一来,沿海的十来个大海港几乎全部开禁,实际上就是在全面解除海禁,沿海一带势必会繁华更甚,聚集四海来宾,但是奸细斥候,甚至倭寇等万一卷土重来,岂不是事与愿违?”
沈今竹冷冷说道:“以前海禁最严厉的时候,就是倭寇闹的最凶之时,十倭九寇,绝大部分都是走私的海商、失业的游民、失去土地的大明百姓,真正有几个是日本浪人?事实已经证明了,海禁禁锢的是我们自己,你关上门就不会被贼惦记了?哀家亲自去过日本国,德川幕府是我们的盟友,倭寇之乱能从源头上解决。海禁解除之后,每年都有几百万两白银流入大明,当我们的金银储备足够多时,哀家还会考虑重新发行大明宝钞,以摆脱对白银的依赖。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要一步步的来,但是只要方向走对了,都会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没得已经到了目标,却又瑟缩回去的道理,否则以前的道路不就白走了?开海禁从庆丰朝就开始了,历经安泰、景隆三朝、明年就是长兴一年,是时候开始全面解禁了。”
一场海战已经无法避免,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在座的大臣都同意了太后的决定。沈今竹最后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英国人是如何打败无敌舰队的?他们的将军是谁?他们的战术是什么?他们有什么优势?他们的缺陷是什么?我们派出斥候打听清楚。无敌舰队失败,西班牙开始没落,哈布斯家族王室腐朽不堪,他们将大航海赚的收益基本都用来享乐,我们也可以将他们的船长和指挥官收买过来,帮助我们将来打英国人。”
王阁老忙大声质问道:“太后以敌为友!意欲何为?!东海之变,大明水师血染大海,吾皇被迫南下垂钓,此等惨烈,太后却要自作主张,和红毛番握手言和?”
崔阁老不畏首辅大人的咄咄逼人,出言相护,说道:“王阁老此言差矣!太后何时说过要和红毛番做朋友?利用红毛番打英国人罢了!昔日西北边关危机,王阁老力谏借用蒙古人瓦剌部落的兵马来对抗鞑靼人,边关才再次安宁,试问王阁老您意欲何为?您难道是瓦剌人的奸细不成?”
王阁老大声叫道:“你血口喷人!通敌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老夫岂容你污蔑,赶紧向本官道歉!”
崔阁老最擅长撕x了,他挺起胸膛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阁老严于律人,却宽于律己,吾等不服!”
怀恩点头说道:“王阁老,您向来德高望重,不过刚才确实在太后面前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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