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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轮,几两白酒下肚,每个人都喝了有半斤多。劣质的地瓜烧,在每个人的肚子里,翻江倒海,一些人支撑不住了。有的跑出去撒尿,有的偷偷的在茅房里呕吐。有的则四仰八叉,躺在了周堂家的炕上,半醒半睡的迷瞪着。
文信喝的少,较比这些兄弟们,他最不能喝了。文春倒是喝的尽兴,看着文信还未醉,便又要和文信喝,文信连忙拒绝:“春哥,咱哥俩好久,都没好好说会话了,我看你喝的,也差不多了,咱哥俩不喝了,说会话。”
“行,文信,那咱就说会话,文信啊,唉。”文春眼角泛起了泪:“你说你,当初,你要是再扛一扛,不回来,现在,没准你也落天津了,春兰也不至于,唉。不至于得了这个病,国增这孩子,现在也和国忠国兴他们一样,都在天津那边,读书上学了。”
文春只是替文信惋惜,倘若当年,文信不回来,如今该是怎样的场景,文信怕是最终落不到,这个庄稼地吧。春兰也会跟着文信,一起去天津。国增,国长,以及金双,如今也都在天津那边出生,在天津那边长大。文信,以及文信的子子孙孙,也就都脱离了这庄稼地,成了天津人了。
“命,这都是命,春哥,你别说了,我就是这命,我认了。”文信也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年,自己不执意要回来,现在,他该是怎样的命?春兰该是怎样的命?自己的三个孩子,以及以后的孙子,该是怎样的命?
“文信啊,是当哥的没能耐,我当初,唉,我当初不管多难,也应该留下你。”文春说到这话时,心里再次燃起了自责,借着酒劲上身,流下了眼泪。当初文信去了天津,投奔了自己,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却最终没帮得上忙,没让文信也留下来。
如今他自己在天津那边,倒算是安稳下来了,可惜了文信,弄得现在媳妇疯了,儿子在姥姥家养着,文春总觉得自己对不住文信:“文信啊,是我,是我对不住你啊,这都怪我啊。”
“春哥,你可别这么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文信不乐意了:“没能留在天津,是我自己没本事,没能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当初在天津,帮我的还少吗?晨弟帮我的还少吗?咱都是自家兄弟,谁不真心的帮自己的兄弟?可那时候,那边闹革命,闹腾的厉害,咱们哪个过的好?我在你那,白吃白喝了几个月,你这当哥的,对得住我啦。”
文信说完,拍了拍文春的肩膀,意思是自己知足了,文春这当哥哥的,足够对得起自己的了。
一旁的文晨,借着酒劲,也凑了过来:“文信啊,你可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们哥俩,差点没饿死,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眼看着,就差当裤子啦。我俩每天在外面逛啊,找活啊,哪怕人家不给工钱,能管顿饱饭也行啊,最后才在钢材厂,谋了个差事,钢材厂的一个小头头,也是咱沧州这边的老乡,算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人家说了,就管顿饱饭,不给工钱,我哥俩这才拉家带口的,在那边算活下来了。”
听着两个儿子,原来还吃过这种苦,当爹的清堂,在一旁不免心疼起来,连忙问道:“后来呢?就每天的白干,不给工钱?”
“嗨,一言难尽啊。”文春继续道:“后来,钢材厂的头头脑脑们,都被抓进去了,有人说他们是反革命,有人说他们是资产阶级,反正没一个干净的。咱那个沧州老乡,大小也是个干部,人家站队可是跟对人了。上面提拔他了,又升了一级,他有了权力,就得拉拢自己的人啊。”
文春顿了顿,抿了口酒,继续道:“那时候,哪个人不心怀鬼胎?他想用人,可找不到能真正能信任的人。见我们哥俩老实巴交的,干活也麻利卖命,又派人查了查,咱也是正儿八经的贫农,就给我们安排了新的活,这才算有两个名分,给开了工钱,唉,但还是临时工。”
清堂点了点头:“老天还算开眼了。”他不禁为自己当年,毅然决然的,让两个儿子都出去,都出门闯荡,所做的决定而感到庆幸。
人就得这样,得出去见世面,见了世面,才有本事,有了本事,才能混出个人样了。哪怕是在外面吃苦,也比在家吃苦强,这不,如今这俩儿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在这些兄弟们里面,也算是走出农村,有出息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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