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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为何要当众向他道谢,这又不是寻常私宴。你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人精看在眼里呢,你就不怕他们误会你想拉拢他?”刚一走出门,崔子安便问道。
皇上坐不住,宴会便结束的早。李祁出门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一旁的宫女掌着灯笼小心跟在两人后边,红光映着白雪。
“崔小公子不是一向处江湖之远,不问朝堂之事吗?”李祁淡淡反问道,“怎么,开始感兴趣了?”
“别,也就是跟你有关系我才多问两句。我对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真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自由自在惯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在京城这个富贵窝里安稳做个酒肉之徒,至于旁的什么,我也不是那块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崔子安是个什么德行,让我做官,你也不怕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
崔子安也在此次的品官之列。根本不用费心想,崔子安当然知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崔子安一边走一边说,等他再看向旁边的时候,才发现李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正站在原处看着他。
“我记得你幼时曾和我说过,待你长大,若不能身穿铁甲,护佑河山,那就高官加身,为民平世。定不做那泛泛之辈。”李祁说的很慢,却让崔子安的神情一凝。但很快又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幼子之年,难免说过一些傻话。我自己都给忘了个干净,殿下倒是记得清楚。”
月亮爬上了一片漆黑,光亮落在李祁月白华衣上,可以看见开始下起了小雪。
李祁低头拍了拍落在衣袖上的薄雪,突然说道,“前些时候我去慈安寺祈福,一路走过去,入眼尽是人间繁华之景。走到长安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年少时候去过那里的一条街道,便想着过去看一眼。”李祁说着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般,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笑道,“都说是瑞雪兆丰年,可事实上也不尽然。这雪刚开始落的时候,都还看个稀奇。可后来总也不停,却不知对于许多百姓来说,冬日越长,也就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越小。饿死的,冻死的,皑皑白雪之下,满是尸骸白骨。你不像我,囿于这华丽宫墙之中,所听所见,都是别人愿意让我听见让我看见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现下百姓过的是番什么日子。”
崔子安不说话了。
他不像寻常的富家公子,自小就在金陵城里长大。他曾经在洛北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亲眼见过民不聊生,长街曝尸。跟着爹爹和兄长刚到洛北的时候,那地方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护佑河山和为民平世这样的话,便是那个时候说的。
“我········”
崔子安话还没开口,就被李祁打断。他继续说道,“那条长街尽头有所小庙,庙不大,里面却挤满了人。等我看见的时候,人已经全都冻死了,手里还握着天佑绳珠。”
传说崇德十二年的时候,大晋动荡,灾祸横生,天灾水害,疫病伤民,奸邪之气异常凶狠。那年冬日,当时的太子妃诞下长子。因为出生的时候有漫天红光普照,司命说他是上天遣来护佑大晋的神子,以凡人之躯,承天之意。果然,自李祁降世后,大晋灾祸尽却,盛世如常。惠帝赐以天佑之封号。自那以后,为感念其功德,民间有寺庙供以天佑绳珠,百姓求珠得以被其保佑。这种寺庙被称作功德庙,为活人所建。”
有雪瓣在李祁指尖化开,凉意经由指尖进入骨里。他平淡无波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崔子安,而后开口道,“人们以为我承天意,可以保佑他们不必受困苦挣扎,但我终究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救不了世人。”
崔子安有些听不下去了,“萧远!这些不是你的错。”
“我虽无能,只是我民何辜?”李祁说,“子安,我要你帮我。”
崔子安说不清,哪怕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位太子都比之于同龄人要沉稳得体的多,在无数人的注视下,他完美的宛若真正的神明。但他的骨子里,却又总带着些不合时宜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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