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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五年二月一日,民国十四年,农历乙丑年正月初九
潮兴街芩家大院西厢房里,安毅往火盆中添上几节木炭,放下火钳拿起新买的驼色毛毯盖在老道的腹部和膝盖之上:“别老惦记着你那小摊子了,整个广州城有钱人都逃了个七七八八,靠几个兜里穷得叮当响的贫苦市民找你算命能赚几个毫子?安心躺着吧,下班我给你带点鸡汤回来。”
冬子穿上安毅送的深灰色夹棉外套,嘴里咬着半个酥饼:“叔,听我大哥的准没错,如今大街上到处是军队,大多是些惶惶不安准备打仗的杨希闵滇军亡命徒,都是军纪涣散只知道收取苛捐杂税的兵痞子,这些人连我们政府都管不了,要是有个误会,那些不讲理的粗人还不把你的摊子给掀了?别出去,可别让我和大哥担心,傍晚一下班我就回来给你熬药。”
“唉……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我还是不踏实啊!算了,歇几天吧。”
老道用干面巾擦擦眼,叫过安毅细声叮嘱:“小毅,冬子在政府上班,有扛枪的守着我放心,但你得当心啊,这两天可别开车出城送货,说到这里我就来气,你说你做个大师傅悠闲自在坐在店里不行啊?为何去开那破车逞能?我早就对你说过,那个满脸媚像、两面三刀的陈姓掌柜心术不正,你小子又只会干活受老板赏识,很可能犯了他的忌讳,防范都来不及你为何还答应他做车夫?别以为开着那美国货四处跑就威风,小心把自己小命给搭上。”
安毅挥挥手让冬子先走,自己坐在床沿上笑眯眯地说道:“老道,小子我是有虚荣心,特别是店里那个大**丫头喜欢坐我的车,几次她拿**挤我胳膊让我这心里痒痒啊!你说怎么办?哈哈……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别生气啊!好好!这几天我不出车总行了吧?放心吧你。暖瓶我灌满水了,肉粥在桌上盖着,要是动不了你就喊对面帮人洗衣服的二婶帮帮你,我下班就回来,走啦!”
“站住!”
老道咳嗽几声招招手:“小子,我得告诉你,别看革命军把个东征弄得声势浩大似乎无往不胜,实际上外强中干后继无力,这一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其中,作为东征主力的杨希闵滇军和刘震寰桂军绝对靠不住,这几年滇桂两军霸占广州城垣和各个富裕的商路码头,横征暴敛贪得无厌,早已不把捉襟见肘的孙大炮的国民政府放在眼里了。黄埔军烟火不继食不果腹,到处求这两个军阀施舍的事情你也知道,加上滇桂军队人数众多枪弹充裕,又和英法等国不良商行暗地里狼狈为奸,倒卖军火鸦片,与革命军早已同床异梦貌合神离,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小子也心知肚明,尽管你从来不说大大咧咧的,但你每天睡前所做的破事逃不了老道法眼,所以我很担心你年轻气盛到处逞能,万一惹下灾祸你让我向谁哭去?”
安毅心中感动:“老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政治上的事情我一概不沾,我只知道闷头发财。这个时候人心惶惶各个要逃,房产贱到了青菜价钱,这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咱们爷三个早该换一所宽裕点的宅子了,好歹我如今也是个广州人,没个安身之地娶个屁媳妇啊?还有我兄弟冬子,罗家独苗能不早点娶妻生子繁殖后代吗?你就安心躺着吧,顺利的话,三天之内咱们就能搬到属于自己的家里,我还留心了,知道你一天不出去摆摊忽悠人就全身不自在,所以尽量在附近买个院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老道大骇:“你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说来惭愧,欧先生临去香港前发给我个年终红包,当时我没在意收下了,谁知回来看是一张汇丰银行的两百元现金支票,眼下足够买下一个两层楼带东西走廊有个小花园的房产了,所以啊,我不努力工作报答欧先生行吗?哪怕那个陈掌柜如何刁难我都会让着他,因为欧家八大商行不是他陈四眼的,而是对我关爱有加的欧先生的。好了,我走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安毅说完,吹着口哨轻快离开。
老道躺在床上有一声没一声地感叹。闭上眼掐掐算算。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安毅刚走出街口。就看到阿彪风风火火迎面而来:“阿彪。你不领着人护卫仓库到这儿干嘛?”
“就找你。快点!陈掌柜等不及了。有批货要马上送到东郊鱼珠码头。听说是欧先生从香港发来地紧急电报。死命令!快跟我走。”
阿彪拉着安毅地手一阵小跑。十分钟不到跑进了商行。陈掌柜和欧总管早已等在门口。
陈掌柜似乎非常着急。看到安毅。一把将他拉近店里:“给我听着。你马上把车开到十三行我们地‘太昌’门口。货物已经准备好了。拉上之后不许停顿。立刻给我赶到鱼珠码头。那里有人接货。到那儿你看到插着一面青天白日旗地地方就停。”
“记住了。我这就去。”安毅点点头转身就走。
欧总管叫住安毅:“等等,小毅……掌柜的,如今路上很危险,能不能多派几个人随小毅一起去?”
陈掌柜一瞪眼:“哪儿来的闲人?八大商行的各个仓库不用守了?就连我都亲自站岗,何况他这么大一个人?怕什么?一路都是革命军有什么危险?别说了!安毅,还不走要我弯腰送你啊?”
安毅对欧总管感激一笑,转身离去,进入院子打开车门发动货车,轻踩几脚油门给机头预热,阿彪突然跳上右侧踏板,给安毅递来一把店里卖的一尺长英国刮刀:“拿着防身,老子要是有枪一定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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