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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仲在梦境里回到旧厂熟悉的场景之中,当初那些生涩而平凡相册之中偶然留下的影像无比的鲜活起来。那天仿佛是调皮的表妹来威机厂度寒假,她的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去往雅鲁藏布江的某个偏僻而水量充沛的地方修建水电站而无法回到新场过年。
她是如何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尹仲记忆有些模糊了,好像是顺风车,又好像那时的她仿佛在内江借读,那里离这里很近,随便什么远房亲戚就可以顺路把她捎到这偏僻的国营军工厂来。
表妹朱江燕的名字和她出生的城市在音调上惊人的雷同,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她父母老一辈的水利人有意为之,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纪念意义。
老一辈的国企人,大多走南闯北,领着微薄的工资比颠沛流离稍微好一些,因为那个陈旧的年代百废待兴,祖国的建设如火如荼。而水利人是哪里有大江大河就去哪里,修建大坝,修建水电站,有的时候也带着家属,双职工就更不用说。
有的孩子们就出生在建设水电站的那个城市或者那个偏僻得连地名也没有的地方。所以说人的名字其实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它传载了父辈的经历跟奇想,一代又一代,绵延不绝。
这朱江燕从小也是在奶奶家长大,尹仲的父亲尹云飞是她的保保。川人所谓的保保,类似于义父之类的亲昵的关系,这是一种美好祝愿多一层庇护的意思。所以朱江燕的童年时代几乎也是和尹仲姐弟三人共同度过的。
只是尹仲对这个表妹好感有限。首先这个小家伙从小就很难缠,据尹云飞回忆,两三岁的时候晚上哄着睡觉就是一件相当难办的差使。用母亲柳春的话说,自己的孩子也没看尹云飞这么上心过。
成宿成宿的用背篓背着哄着睡觉,是那时尹云飞夜晚生活的常态,可惜朱江燕就是两只小眼睁的老大,滴溜溜的好奇打量周围的一切,用尹云飞的话说,如同熬鹰一般把她熬睡了才得安宁。而且这小家伙灵敏的要命,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又开始精神抖擞,所以从小就是个蘑菇头,惹人厌烦。
那年寒假来到尹仲家,似乎就是奔着过年来的。那时候尹仲还没有放寒假,过着正常上学放假的学生生活。那天这小表妹朱江燕刚到尹仲家,时间仿佛是九点多,就忙不迭的跑到学校去找三哥尹仲玩。
那个时候尹仲正好是课间操,排着队在小学部院子的空地跟着众人的节奏,有一搭没一搭的比划着广播体操。
广播体操,眼保健操,都是时代的印记了。很多年后,尹仲去池小唐池导的剧组探班,当时拍摄的医院旁边是一所老旧的国营工厂,根据厂房的外形和时不时飘散出来的一股中药的味道,尹仲就知道那是一间药厂了。
尹仲的爷爷在小镇上曾是远近闻名的中医圣手,号脉,抓药一条龙。可惜医不能自治,五十来岁白内障糖尿病重症缠身,瘫痪在床。所以尹仲对中医有种天然的亲近跟熟悉,药厂里飘出的金银花跟苦菊的味道他似曾相识,他也大概知道是生产什么口服液的药厂了。
当时尹仲在池小唐的房车里跟他一起看现场的拍摄效果,突然听到一阵八九十年代老旧广播体操的音乐不知从何处飘来。池小唐池导戴着耳麦,还在轻声的提醒着现场的演员注意情绪的酝酿,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尹仲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出了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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